【太中】我知道你是大麻烦
不知道怎么感谢边南小姐~听着BGM内心都温柔了起来(),明天也要神清气爽地欺负中也^ ^*
Alone事情起源于某个天气晴朗的午后,淡泊到近乎透明的天空里划过一道孤寂的飞机云,学校顶楼的天台被热辣辣的太阳晒得发烫,乱步懒懒散散地倚在栏杆边问我,你说中原中也是不是真对你有意思啊,怎么总是处处针对你。
我笑他就是作业太少,想得太多。他想当然尔眯起眼甩甩手说作业不少,就是简单了点。
他那么聪明,说什么都对。
中原中也现在是我同班同学,前后桌。要说我和他没关系,那关系可大了,但要说关系有多大,却也没法具体讲出口。总而言之就是不可描述。
我给人的印象可能就是特别优秀的那一类,围绕在周边的朋友也不少。都说人贵有自知之明,所以我很清楚那些明恋我的暗恋我的人大概有多少。甚至,有时擦肩而过,只需要一个眼神交流就能知道对方对自己抱有哪种感情。
因此我敢说的是,中原中也绝对不在此列。
我还敢说的是,慢慢地,我发现我才是对他有意思的那个。
只能苦笑,不开玩笑,亦不是小说。
他简直就是我身边一个糟得不能再糟的大麻烦。
我知道你是大麻烦
文|边南
20160630|BGM:Rocoberry-你的意义
To原子( @Megane )
Objection
太宰治第一次主动向我打招呼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他会成为我生涯的一个大麻烦。
我本能地排斥这个人,因为他的笑容太假了,就像一副做工精良的笑脸面具,戴上它只为掩盖自己不那么惹人喜欢的另一张脸孔。
一般而言这类人是我的雷区,所以不会想要同他有过多交流。
大概越厌恶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我们不幸成为了前后桌关系——这个全校女生都艳羡的青春剧女主座位,竟然会降临在我头上,简直比中了乐透还荣幸。
第一天上课前太宰治喂的一声叫住我,向我伸出手:中原中也是吗?日后请多指教啦。
那是一双很干净的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骨也很修长。
我意思意思握住这双手,一秒后就把他晾到一边。这家伙的笑脸未免让我太不舒服了吧,天生看不对眼大概就这种感觉。
我没空和自己没兴趣的人耗费时间,只想同他保持距离,他开心就好,我开心就好。
有句话叫搞社交不如学习。
后来我发现我的猜测没错,这家伙头脑好,身材好,人缘好,口才更是好得可以致辞诺贝尔现场。我们可以给他下许多令人羡慕的定义:学校所有女性心中的男神、被隔壁班校花倒追的校草、班主任钦点的班长、家里看起来有点小钱的公子哥……这种玛丽苏设定简直完美无缺,属于宇宙稀缺物种,只可惜这年头日剧美剧腐国剧都不流行了,倒是听说韩剧里这种人设依然吃得开。
但凡事完美过头就显得很病态很奇怪,不觉得吗?
第一次发现他另一张脸孔源于一次麻烦的意外。
那段时间学校忙着举办一年一次的学园祭,要求全体学生以班级为单位策划一个主题或节目。这件事当然落到了太宰治这个班长头上,最后决定下来是搞一个咖啡屋。
我对此兴趣不大,决定当天就意思意思随便参与,拿个传单去走廊里分发就是。
结果太宰治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几天后竟然笑着点名我放学后一起去采购必需品。
反正一年级的大家也都没什么补课,对吧,而且今天还是周五。他还笑眯眯地一句话堵死我刚想说的借口。
我惊讶极了,还来不及反驳事情就被擅自敲定下来。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别有用心的家伙为什么一定要拉上我这个路人,明明他随便笑笑愿意跟着去逛街购物的女生就可以从一年C组排到三年A组,我这个并不喜欢他的家伙显得太多余了吧。
事实证明我确实很多余。
从学校正门出去,直走拐个弯就可以到达最近的商业街,这段十分钟可以走完的距离,被五六个同行女生硬生生拖成了二十分钟。
我当然看得出这是暗恋中的疯子在故意为之……嗯……不过到了这个境界,也不算暗恋,是赤裸裸的明恋了吧。我和另一个男生不得不跟在后面走得很慢,其实我不是很明白这个主动请缨跟来采购的倒霉蛋为了什么,但感谢他的存在,让我显得不那么尴尬。
夕阳下,前面一群女生中那个清俊的背影很显眼,干净的白衬衫,卷起一截的袖口露出比女人还白的皮肤,挎在腰间随意斜背的书包。旁边的女生一直在想办法产生点暧昧的肢体接触,但没一个成功的,最后总能被太宰治巧妙地躲过。
对,这人向来如此。从不会直接开口清清楚楚地拒绝任何一个人,却也不会和任何一个人确认恋爱关系。他对那些对自己有兴趣的来者看似温柔亲密,实际呢?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过我猜他应该是对所有人冷漠且无所谓的。
然后事实又证明我的猜测至少对了二分之一——
他就是只彻头彻尾的crafty old fox(刚学的英语单词真是很适合用来形容他)。
采购完毕后天色已黑, 胆子比较大的女生建议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她们的意思不言而喻,是要和太宰治共进晚餐,我和另一个男生在她们心里可有可无,当然是最好别去。我秉着“今夜月色真美”的成人之美原则,说你们吃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太宰这时却突然挡在我面前,像我和他多熟似的,笑着一把勾住我肩膀,说急什么啊一起吃呗,今天他请客。
可是太宰治今天就算请山珍海味我也不想跟着去。刚开口说了个不字,他就像没听见一样把我推进路边一家家庭餐馆,根本就是无视其他人的选择嘛。
好,既然你要请我,那我也可以选择吃穷你。
太宰这边刚入座,几个积极的女生就主动占了他旁边和对面的位置,我自然而然被赶到无人注意的角落。我内心欣喜,这样挺好,没人来和我抢吃的了。不久后小菜和烧烤一叠叠上,那边是欢声笑语的世界,这边是狼吞虎咽的世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下肚了不知道多少盘烤肉后,我终于打了个饱嗝,这才舍得把注意力转移到太宰治那边。一个长发女生替太宰剥了许多只烤虾,满满地盛了一小盘,往太宰手边递。
这个女生暗恋太宰治蛮久了,我们班级都知道。
另一个隔壁班的女生,自作主张替太宰点了一杯酒精浓度不高的梅酒,起哄他今晚一定要喝完。
一盆虾,一杯酒,同时放在太宰眼前让他选择。
哈哈哈太妙了,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一边喝苏打汽水一边等着看好戏。
仿佛接了谁的就对谁更有意思一样,所有人都等着太宰治的选择。而当事人倒是不以为然,他熟稔地笑起来,一边说怎么可以让你那么麻烦一边把那盆虾小心翼翼地往女生那边推回去,女生涨红了脸说没关系她不在意,太宰治很坚持地说那也太不好意思了,两人一来一去,然后不知谁的手没抓牢餐盘,盘子掉了下来,虾肉全掉到了女生洁白的水手服上,弄脏了她的衣服。
太宰治连忙从一旁抽过湿纸巾递给窘得快哭的女生,给予她轻声细语的安慰。
喂喂没搞错吧。我笑了。这个伪君子。
刚才那个瞬间是太宰治故意的——在争执不下中手腕稍微用了些力道,把装满虾的盆子借力推翻,让暗恋自己的女生陷入窘境,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温柔待人。
我这个角度真是一览无遗——这个名为太宰治的人一旦脱下伪装可以有多恶魔真是难以想象啊……
女生在其他人的陪同下去洗手间整理收拾,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接过梅酒,捂着嘴笑笑说自己酒精过敏不太能喝。
看,这家伙又扯谎。
中也啊。隔开老远,他突然喊我名字,我一惊,有种麻烦要上身的预感,慢慢收起了嘴角冷笑。
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吗,你要喝吗?他边说边跨了几步走到我旁边,把一瓶冰镇过的酒塞我手里。
谁说过我很喜欢喝酒了?我莫名其妙地瞪着他,这个大麻烦谁敢接啊,又不是真傻。
上次,嗯,就我们一起出去的时候。他嘴角微微扬起,看着我的笑容真诚,说得我都快相信真有其事。
太宰酒精过敏,你就喝了吧,中也,不然挺浪费的。
是啊,这次就喝了吧,反正你也喜欢咯。
群众都开始帮他说话了,那都是些什么眼神啊,好像都是我的错,必须由我来承担似的。我气得恨不得把酒瓶子丢太宰治那漂亮的脑袋上,但要是真动手了我在班级也完了。今晚是他请客,我吃了他一顿还把他打一顿,传出去名声会臭。
我去,这家伙果然是大麻烦。
我心中带气,一口气干了这瓶梅酒,冰块冻得我牙齿都要哆嗦,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把空瓶子塞回了太宰手里。
奇了怪了,他怎么变成四只手的怪物了?
哦……我喝完的一瞬间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好像还没提醒在座的人……
我这个人,酒品不好,一杯就疯。
Madness
如果中原中也当时直接说他不能喝酒,我肯定不会给他喝的,毕竟我怕麻烦。
那个晚上他是怎么吐得轰轰烈烈然后发酒疯的模样我还记得清清楚楚,而且可以记一辈子,毕竟喝醉酒就乱亲人的家伙也不多见。
我问有没有人知道中原中也的家庭地址,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这下就很尴尬了,我又不能把他丢在冰冷的马路上,最后只能笑了笑说没关系,我来送中原同学回家吧。
拦到出租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我把那个醉得胡言乱语的家伙塞进后座,刚想往前座钻,就被司机赶到了后面:你朋友醉得不轻啊,你去后面扶着点,别让他吐(我车上)了。
我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要求去做一件事,而且还是一个要收我车费的出租车大叔。
这笔账我决定一起算在中原中也这家伙头上,虽然他有点无辜啦。
真的无辜?我扶着中原中也的肩膀,心里发笑,他才不无辜,刚才在饭局上给我一个冷冷嘲笑的是谁?
想到这个醉得一塌糊涂的家伙刚才嘴角扬起的弧度和不屑的眼神,抓着他肩膀的手又用力了些,直到他在无意识中皱了皱眉,我才顿生一种小小报复了一把的神清气爽,于是我松了手上力道,换上平日里的标准微笑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到达目的地后我付了车费,吃力地把半梦半醒的人拖下车。中原中也很沉,还很啰嗦,一边闭着眼睛一边还在胡言乱语。我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背着两个书包还拖着个喝醉了的矮子,又麻烦又吃力,于是我在中原中也面前蹲下来,让他赶紧自己爬我背上。
干嘛啊你这条青花鱼,屁股大很了不起吗。中原中也嘟嘟囔囔,还不知好歹地踢了我屁股一脚,差点把我踹得跌个跟头。
老天作证,我的屁股一点都不大。
这家伙难道是足球队的?这一脚力道也太狠了吧?我急忙稳住身体,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把这个软骨头的家伙背了上身,一口气爬了五层楼,气喘吁吁。
期间他把我衬衫领子当手帕,顺手抓过就把鼻涕全都往上擤,末了又在我后背折腾起来,两个肩膀被他当太鼓打了起来。
从一楼不间断打到五楼,惨无人道。
所以一进门我就迫不及待把这个体重超标的矮子丢在玄关的地板上,踢了他两脚,鼻涕虫没反应,睡得死死的。
谢天谢地终于消停,醉到倒下了。
我嫌恶地脱了被他折磨得乱七八糟的衬衫,丢洗衣机里,然后冲了个澡就去床上睡了。
能给这个大麻烦一块地板睡已经算我仁慈。
结果睡到半夜,有个人摸上了我的床,一瞬间惊得我以为鬼压床了。
中——原——中——也——
我是个有点起床气的人,所以很不爽地拖长音调喊这个大麻烦的名字,抬起了脚准备把他踹下床,结果谁知道,下一秒他就主动扑到了我怀里,可怜兮兮地嚎啕大哭。
任何一个人碰到这种情况都会不知所措的,是吧?中原中也喊着疑似是初恋女友的芳名,一遍又一遍地拖住我胳膊,说不要走不要走。
……我猜他私下里一定没少看聚少离多的恋爱肥皂剧。
推不动也躲不掉,只能被一个一米六的麻烦制造机死死抱住。不愧是鼻涕虫,令人伤感的眼泪鼻涕又一次成功dirty了我的T-shirt。
我嫌弃地脱了今晚被他毁掉的第二件衣服,丢进洗衣机后赤膊着上半身回了卧室。当我看到蜷缩在我床上睡着的中原中也时,脑海里突然生了个主意。
于是第二天先我醒来的中原中也,那个叫声可以称得上惨绝人寰。
他会叫得那么惨烈归根结底只有两个原因:一,他以为他睡了我。二,他以为被我睡了。
不过一和二殊途同归,都是不明不白的酒后乱性。
他上半身赤裸,搭着被子坐我旁边沉默了会儿,就算闭着眼装睡我也能感受到那股低气压——算啦算啦,冷得我连装睡也不想装了,干脆翻了个身起床,直视着那个比我还尴尬的人。
呼哈一声打了个哈欠,头发被睡得一团乱,昨晚似乎做了个少有的美梦,今早起来两簇刘海翘起来交叉成一个“X”,手指怎么捋都捋不平,气人。
结果中原中也一开口就让我差点笑出声。
他思路清奇,前略了所有过程,直接问我,你屁股有没有裂开现在痛不痛。
说真的我看上去竟然是在下面的那个?不,我不接受。所以我立马换上平日里那张笑脸,反问他你腰还好吧,大腿酸不酸呀。
十秒之间他从瞠目结舌到满面煞白,那死一般的沉默仿佛让我看到他内心足足一百个无言以对的省略号。
然后他跳下床,捡了裤子和衣服随便一套,逃到门口。
我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但还是忍住了,跳下床追上他,把另一件小一号的衣服递过去:你衣服穿错了,身上那件是我的。
他回头迟疑地接过,表情一瞬间比刚才还臭,我倒是吃错药了觉得这样的中原中也还蛮可爱的。
我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早中饭,楼下一家西餐厅不错。他边往门口走边甩了我一个不感兴趣的眼神……我倒是对他更感兴趣了。
我靠在墙上站在玄关旁,看他手忙脚乱地换鞋子,开口问他昨晚是不是都看到了。
他憋红了脸,反问我看到什么了。
想不起来了?
我靠近他,握住他手腕然后作势一推,然后又把人往自己这边带,靠得极近。
你都看到了吧,所以才嘲笑我。我凑他耳边这样说着,手指摸到他垂在耳边的几缕头发。而他显然厌恶了我这副腔调,伸手拍掉了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皱着眉头让我离他远点。
别啊中也。我暧昧地笑笑继续说,别忘记昨晚的事,我觉得你呢,那个时候好像是有点喜欢我的。
我们之间当然什么事都没发生,我现在纯属胡扯。但我像是突然着了魔,就是想看他表情不悦却又没法否认的样子。我知道这很恶趣味,但我忍不住。
他像是心如死灰,我倒是轻松无比。
想想这整件事真是又疯狂又有意思。眼前这家伙是世界上极少数的讨厌我的人之一,而他又因为我的自导自演而误以为和讨厌的我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
所以那副尴尬的脸孔下,现在是不是更讨厌我了?
其实昨晚中原中也在一旁看着我露出那种笑容的时候我是讨厌他的,因为我不喜欢那些不按我写好的剧本来配合的人,这样的麻烦人物会让我特别不爽。
我想我有必要解决一下这个麻烦,更何况接下来的校园生活他还离我如此之近。
所以我又厚着脸皮问了一遍要不要一起吃饭,楼下那家西餐厅真的不错哦。
我给足了他台阶下,但他根本不领情,冷冰冰地甩给我一句不饿。
天,我就知道这人是大麻烦。
Zoom
事到如今全世界都以为我是个处处针对太宰治的坏家伙,但真实情况是他才是那个处处和我过不去的人。
好比今天,因为太宰治一句建议我就被老师喊去实验室收拾实验器具,因而完美错过午饭时间。回教室的时候太宰治当着全班的面塞给我一个蟹肉三明治和牛奶,我心里冷笑一声,直接丢回他怀里,宁可饿几节课也不接受来自伪君子的假善意。
看,所有的麻烦起因都是他,但外人眼中的恶人永远都是我。
当然他的假惺惺远不止这些,如果真要追究起来,怕是一本笔记本也记不下太宰治这家伙的恶习。
我特别讨厌看到太宰治事事得逞的得意样,恨不得亲手打掉他的面具,但下意识还是避免和他有直接接触——只要一想到那个尴尬的晚上,就恨不得转头就跑。
关键的关键,我根本记不起那天酒醉后发生的事,哪怕是一点点的印象也没了……总不可能专门去医院鉴定下吧?……天,那个画面光是想想就怵目惊心。
知了早就停歇,夏天尾巴过去了,体育课却突然要游泳。
男生们一下子兴奋起来,我倒是感觉不大,甚至谈不上喜欢。体育成绩里最好的是田径,最烂的是游泳,能过及格线而已。
换好泳裤后所有人都到室内体育馆集合了,体育老头说今天要选几个同学双休日去社区孤儿院教游泳,义工性质,学校加分。说了一堆还是个麻烦事,不过这和游泳成绩一般的我没关系。
然后按照学号四人一组比赛游泳。我学号比较后面,太宰治学号靠前,第一批就上了。
泳池边一群女生抓紧机会围着观看,我没事,就也跟着瞄了几眼。站我旁边的女生一边羞涩地看着太宰一边把他点评得头头是道:哇啊啊啊又高又帅皮肤又好,好喜欢太宰同学哦。
其实上次从他家匆匆夺门都没仔细看,现在这么一看……是挺好的,尤其他还是个瘦高个头。
虽然平日没对其他人说过,但对自己身高一直是有点在意的,牛奶喝过不少,运动一直在做,但有些事就是三分努力七分注定。
更何况身高这事在我看来还是九分靠注定。
我咳了一声,瞎想什么呢中原中也,太宰治就算再高也是个只会给你找麻烦的高个傻子。
准备完毕,哨声一响,带好护目镜的太宰治和其他人整齐划一地跳入水中。
女生这种生物真是奇怪,看到男生之间的竞技往往表现得比当事人还兴奋,为太宰治加油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室内泳池的屋顶,震人耳膜,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主动往人群后挪了挪,前面的人群淹没了我的视线,几乎看不清泳池里的战况。
无所谓,反正我也没兴趣。
按照规定游了两个来回后第一组结束。太宰治不是第一,我从人群缝隙里看到他第二个上了岸。黑发被带着消毒药剂气味的水全部弄湿,摘护目镜的时候带起一串水珠,在白炽灯光下有点闪。他一边往后捋刘海,一边接过旁边的毛巾擦干脸上残留的水迹。
是啦是啦,尖叫声一起我就知道太宰治这种类型是最受女性欢迎,但男生能不能也别上去凑一脚?这也太奇怪了吧,得个第二名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个个都好像和他很熟一样拍着他肩说“没关系下次再来”是想怎样啊?
我考试没得第一!也没人来对我这么说啊!
我是最后一轮上的,这一组只剩最后三人,一条泳道空着,就和岸边的人群一样空空落落,只有体育老头还陪着锲而不舍地记录成绩。
除此之外还有一双眼睛往这里看了过来——被人拥在中间的太宰治朝我笑了笑,还挥了挥手。
……我去,自由泳怎么游来着?有点混乱了。
算了不管了,我带好护目镜调了调镜框位置,至于有些长长的发之前就全扎好了。
弯腰,准备,体育老头把哨子举到嘴边了——
三、二、一。
倒数三秒。
随后刺耳的哨声响起,轻盈地跃入水中。
一旦入水就没再注意旁人究竟是快是慢,无关成绩,我所想的一切只有尽力伸展双臂划开粼粼水波,保持呼吸到达另一头后转个身再回来,如此再来一回合就能结束。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事实也该如此。但半途中小腿到脚趾之间传来一阵强烈的痉挛,肌肉僵硬得不行,怎么也蹬不动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身体部件。
平静的池水突然成了绞刑架般的存在,我知道再过一会儿一定会有人来就我,但免不了在水里挣扎了几下,鼻腔呛进好几口水,消毒药剂的味道令人难受,然而出于求生本能,紧闭双眼的我依然试图抓住近在眼前的分道线浮标。
这时旁边游来一个人,他抓住了我的两条胳膊,用劲把我整个不能动的身体带离令人窒息的水中。破水而出的一瞬我像是离水之鱼那样张大了嘴巴,疯狂呼吸了好几口带着消毒药水味道的空气,呼吸暂时得到了解救,但浸在水里的那条腿还抽着筋。
喂你没事吧——那个紧抓着我往岸边游的家伙大声问我。
在听见这个声音的刹那有些呆滞,我想过会是体育老头或者旁边的同学出手仗义相救,但没想过现在跑来把我拽出水面的竟然是那个离开泳池有些距离的太宰治。
被太宰拖上岸后,所有人都跑来关心我的情况,太宰让我伸直了腿别动。周围太吵了,我只能躺平然后边咳边说没事,我的样子想必狼狈至极,但这种情况下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只想休息一会儿。
然后一条又厚又长的毛巾突然盖住了我湿漉漉的脸,我一把抓下来,看到太宰治凑在我头顶盯着我瞧,我有些神慌,更有些尴尬,对他说声谢了,闭上眼选择假装沉默。
安静了几秒后他用几乎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说,大白痴,热身运动的时候开小差了吧,躺着好好反省。
我内心飘过一万个省略号,句末则是一个叹号加一个问号。这家伙离我那么远还关注我在做些什么吗?太宰治你原来不仅是个伪君子还是个STK狂魔!?
耳边传来嘈嘈杂杂的声音,都是夸奖太宰治的声音,可如今听在耳中也不刺耳了,可能太宰治真的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或者隐蔽的豺狼,但也许没我想象中那么坏。
我们之间不存在战争或者胜负关系,可我总觉得又被他扳回一城。那么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I Knew You Were Trouble乱步笑得像一只奸计得逞的老猫,合上那本厚厚的福尔摩斯全集,问我:听说你英雄救美了?
我说你怎么那么啰嗦。
他又意味深长地笑笑,我本来以为是他针对你,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他笑,我也笑,谁告诉你是那样的?
他问,那是哪样?
我说,什么哪样。
他难得地丢给我一个白眼,事实哪样啊?
我又回,我怎么知道事实哪样?
这句回答是真的。
江户川乱步是那种表面什么都不在乎但心里却把人情世故都藏着掖着的人。我正好相反,表面看似什么都在乎但心里什么都不放的人。那么中原中也呢?是表面和内心一样在乎,还是表面和内心一样无所谓?我不知道,至少目前阶段的确如此。
从见到他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这家伙会是个大麻烦,可我还是对这个麻烦有份不太寻常的执着。打个或许不恰当的比方,他就像名为“太宰治”的平面上唯一的一粒沙,始终没融入平和的假面之中。原因是什么呢?我还是不知道,亲手打造的这份伪装明明那么完美。
所有人都喜欢“太宰治”,只有中原中也除外。
明白了这点后我把中原中也列为人生名单里的头号麻烦人物,他越是想要划清界限疏远我,我就越是要把他掘到我眼前。一开始我真是抱了这样的想法吧,所以才一次次刻意却假装无意的接近他,每次看到他皱着眉头不得不面对我的时候,心里就出乎意料的高兴。
也因为这份刻意经营的无意,让整个世界都误以为中原中也在针对我。
这很好,这从客观上就让他撇清不了我们的关系——他的眼睛不得不看着我的脸,他的耳朵不得不听我讲话,即使他对我从没有一个笑容一句夸赞,我也不在乎。
我最开始的目的很单纯,就是要把这个大麻烦逼到退无可退,让他同化成和世界上其他人一样喜欢“太宰治”。
原本是该这样按部就班的,直到那次聚餐他仿佛看穿了我的一切的嘲讽笑容和那些喝醉酒后的胡言乱语。
当他半夜里神志不清地摸着我手臂,微热的气息近在耳边时,我看着那张还晕乎乎的脸,猛然意识到中原中也这个个体带给我的趣味应该远不止先前那么点。无关乎那幼稚的胜负和争执,他就是个令我在意的家伙,我根本无法否认这一点。
一旦起了捉弄人的心思就怎么也消停不了,我当然没对他怎么样,他那晚喝得那么醉,当然也没多余的力气对我怎么样,我们只是赤裸着睡在一张床上,第二天就足够骗骗他了。
当我看着他慌张的眼睛反问出“你腰还好吧大腿酸不酸呀”的时候其实差点笑出声,但还是一本正经装得煞有其事,果不其然看到他白了一张脸,瘆得慌。
他没有说要彼此负责之类的话,倒是更铁了心要和我划清界限。但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让你逃走呢?
所以我更阴魂不散地缠着想逃跑的他,但不戳破两人之间这层微妙的关系。
这份不冷不热的关系在外人看来不算友善,整个世界都倾向于我是好人他是恶人的设定。但我知道,它的本质不是对立,是一份悄然生芽的暧昧。
所以当我看到他在泳池里挣扎的时候,忘记了就算我不出手也会有人去拉他上来,竟然一把丢开毛巾就跳入水中把人捞上来。
那是第一次。我会记得很久的第一次——
他对我说了声谢了。
我抿嘴笑了笑,可惜他那时闭着眼睛,看不到。
生活永远充满了令人惊喜的意外,别说十年后的未来,即使只是第二天的事也难以预料。
那件事过去一周后,中原中也在某天放学后伸手拦住了我,问,星期六有空么。
我想了想,说,有啊怎么了。
值日生临走时忘记关窗了,有些转凉的风吹起薄薄的窗帘,吹起素白衬衫的领口。我面前的这家伙傻愣愣站着,犹豫了好几秒,大概有十秒那么长吧,才开口说:那个……你不是之前说有家西餐厅不错么?上次意外事故你把我救起来,我也没什么好感谢的,就请你吃个饭吧。
Surprise!我不答应我还是太宰治吗!现在我一点都不嫌麻烦啦。
我们约了星期六的十二点见面,在我家附近一个车站。我早到了一会儿,先进了对面一家人不多的小书店,边翻看最新一期漫画杂志,边注意街道对面的动静。
十一点五十分,中原中也来了,一身黑的休闲装,还带了顶黑底白字的棒球帽,和平时在学校里看起来很不一样。
十一点五十一分,他看了一眼手机,打了几个字。
十一点五十二分,我收到了一条简讯,说他到了。
十一点五十三分,他坐进车站里的座椅上,脱下棒球帽理了理前额和耳际的碎发。
十一点五十四分,他掏出耳机一边一个戴上,听起了音乐。
十一点五十五分,我给他回了条讯息,说马上到。
十一点五十六分,他看了眼手机,然后又揣进了口袋里。
十一点五十七分,我打电话给他,让他看对面书店,然后朝懵懵抬起脸的他扬了扬手。
十一点五十八分,他瞪着我,脸上写满不可思议,问我:太宰治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十一点五十九分,天气那么好,淡泊到近乎透明的天空里划过两道平行的飞机云。
十二点零零零分,我回视他,情不自禁微微一笑,答他:想你问题里的第四个字啊。
完。
说明:
1、题名来自泰勒斯威夫特的《I Knew You Were Trouble》,直接翻译了过来。
2、这是,特定的,特殊的,特别的,只送给原小姐的文字,希望 @Megane 不要嫌弃。
3、不接受任何转载,除了原小姐本人。
4、这也是我写过最清新的一篇文野了,但无奈校园背景实在不是我拿手的,还是那句,希望不要嫌弃。